南城以北

【荣霖】雪国（短）

想写一些荣霖的日常小段子，都是短篇。

正文：

冬季的黑夜总是来的特别早。

吃过晚饭的天空已被浓重的黑云替代，待等到八九点钟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漆黑，若没有灯光的指引，便看不清路。寒风席卷着这座城市，纷飞的雪花静悄悄的落在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。教堂的钟声响了九下之后，又恢复了平静，歌舞厅的灯牌在黑夜里无声的闪烁，显得有些寂寞。

兴许是因为天气太寒冷，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路人和一些摊位。微弱的灯光下，寥寥白烟升起，摆摊人的影子被灯光拉长，投放到深深的巷道里。

此时，雪已经下大了。路面上都是厚重的雪，行驶的汽车停在了街口。

荣石打开车门，从车上下来，拢了拢身上的大衣，让身体贴近大衣，衣领处的貂毛遮挡住荣石的大部分脸，衬得荣石的气质不凡。

一旁撑伞的索杰看不出荣石此时的心情如何。荣石面无表情，眼眸里没有焦点，不知他的视线落在何处。

远处摊位的白烟伴随着香味，引起了荣石的注意。橘黄色灯光下的摊位，显得异常柔和，勾起荣石心中的一处柔软。
“走，去前面看看。”说完荣石便朝摊位走去。

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，穿着粗布麻衣，身前白色的围裙已经沾上了不少油渍。

揭开锅盖，一锅汤水正在沸腾，香味顺着炊烟一起飘了出来。

荣石挑了一张没有人的桌子坐下，其他桌子都零散的有几位食客。

小吃摊的桌子都是摆在棚子下的，雪花随着寒风一起飘到棚子内，落在了荣石的黑色貂皮大衣上，荣石无暇顾及那些飘落的雪花，心思已被锅里的吃食所勾去。

“老板，来两碗馄钝。”荣石对着摊主喊。

摊主本以为是那家的公子，借着灯光才看清荣石的脸，认出他便是热河大亨荣石，原本谄媚的脸色不禁变得严肃起来，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。“哼，我们不做汉奸的生意。”

其他食客听闻摊主的话，都转过身来打量荣石，脸上皆是一副鄙夷的表情。

不知是谁大声的喊了一句，“我们不愿跟汉奸一桌。”大部分食客都愤然离桌了。

“你们说什么呢？”索杰指着离去的食客大骂道。荣石制止住他，“别…随他们去吧。难得他们如此有血性。”

荣石看向空中飘落的雪花，伸出手，雪花落在他的指尖然后化掉了。荣石心里一阵惆怅，他轻叹了一声，叹无人能懂他的惆怅。

此时一碗馄钝放在了荣石的面前，碗里的汤水泛着油，馄钝浮在汤上，一股股热气往外冒。

“这碗是没吃过的，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吃吧。”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，穿着深蓝色棉袄。穿着确实简单，却长的眉清目秀，即使是简单的衣着，也遮盖不住他的气质。

一股股的热气在他们之间升起，荣石看着许一霖有些动容，左手不自觉的蜷缩在一起，“他们都走了，你为什么不走。”

荣石认得他，他是热河梨园的角儿，许一霖。

“大家都是中国人，中国人不为难中国人。”许一霖说话的语气极其轻松，就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。

“那你不知道我是汉奸吗。”荣石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左手上的戒指，轻轻转动。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。

荣石知道像许一霖这样的戏子都清高的很，更是不屑于与他这样的人为伍。许一霖在他面前站的笔直，那腰仿佛从不会弯曲一般，普通的麻布棉衣也穿出了他的气节。

“在这乱世里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。我相信你也是。”

许一霖说话的语气很慢，荣石能感受到他嘴里的热气一点点的喷洒在自己的脸上，他一双鹿眼带着水汽，尤为动人。荣石觉得许一霖周身都带着光，在这黑夜里尤为耀眼，照亮了整个黑夜。

周围还是一片寂静，仿佛之前的吵闹从没有发生过。只有那桌上的铜板，还有那冒着热气的馄钝证明许一霖存在过。

荣石望着这碗馄钝，热气还没有散，他扯了扯衣袖，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馄钝。

皮薄肉厚，是猪肉馅的。

寒冷的冬夜，一碗热汤，足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