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城以北

【楼诚】【武侠AU】 日月双华

3

长夜将尽，金陵城的细雨终于停了。

夜，微凉，夜风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，吹进梦中。灿若繁星的金陵城，也黯淡了，安静了。夜色已经很深，城里的人已经熄了灯，进入了梦乡。

在飘摇动荡的世间，也只有在梦乡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稳。

所以很多人喜欢醉生梦死，想在梦中逃避俗尘，但，有时候梦也并不是逃避的港湾。

血，殷红的血似一朵妖艳的花，在夜空中缓缓的绽放。
双眼被一只温暖的手蒙上，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，那个温柔的声音也变得冷冰冰，声音里充满了恨意。

“楼儿，姐替你记住这些人，将他们深深的刻在脑海里。你长大成人后，一定要为咱们爹娘报仇。”

前方是无尽的黑，身后的灯火照亮了半个天际。

“我要娘，我要娘……”

孩童的哭喊在夜空中显的格外突兀，身后的灯火愈加逼近。

“追，他们就在附近。”

“楼儿，你一定要为爹娘报仇……”

“娘，我要娘……呜呜……”

“他们就在附近，快追，别让他们跑了。”

他的耳边响起了无数人的声音，有他熟悉的，也有他不熟悉的。他只能低着头朝着更深的夜里跑去，他不知道夜的尽头在哪里，也不知道需要跑多久才能到头，他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。

终于，一道曙光从夜空中划过，他听到有人在呼唤他。
“大哥，大哥……”

“大哥。”

“大哥，你又做噩梦了。”

明楼从梦中惊醒，屋里的灯火太亮，照的他有点晃眼，眼前的人也变得模糊不清，与灯火重叠，变成了温热的光圈。

冰凉的手指在明楼的太阳穴上打圈，那人的身上还带着夜晚的凉。可明楼一点都不觉得冷，反而觉得清爽。

明楼一把握住那双在他太阳穴打圈的手，“阿诚，你的手太凉了。”

明诚甩开那双握住他的手，“我要是不给你按，你又该头痛了，你还嫌弃。”

明楼笑了笑没有说话，看着地上重叠的影子，眼里尽是说不出的温柔。

初见明诚时，他还不姓明，没人知道他姓什么，只知道他叫阿诚。

明楼遇见了他，赐了他姓，将他带在身边，一待就是二十年。

“大哥，该吃凌神医开的药了。”

明楼皱了皱眉，抱怨道，“是药三分毒，这药不能多喝。”

话虽这样说，但当明诚将药碗端到他面前时，他也不敢不喝。他知道明诚虽面带着微笑，却不是真正的在笑，有时候笑比不笑更可怕。

明楼这一生中，最怕两个人。

一个是他的大姐，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个人——明诚。
明诚虽看着年纪轻，却也有着令明楼害怕的资本。

明诚见明楼皱着眉，苦着一张脸，说道，“这凌神医的药，虽然难喝，却是许多人想求却求不来的，你就知足吧。”

凌神医——凌远。

凡是混迹江湖的人，便都知此人。他的出名不仅是因为他的医术超群，有起死回生之术，同样也是因为他是药王谷新一任掌门人。

药王谷，一个名绝江湖的门派，一个远离尘世的门派，却同样能将江湖搅的风云变动。

药王谷地处风景秀丽的南疆，青山相依，绿水为伴，远离俗尘，似是一处桃花源。谷内有许多仙芝灵草，令许多人垂涎欲滴。

但至今仍未有一人，夺得药王谷的一草一木。

药王谷虽然风景秀丽，谷外却有三十三道天堑，每道天堑中都布满了瘴气和毒虫蛇蚁，若非谷内人亲自引领，无人能进。

每一个神医都会有一个奇怪的规矩，凌远也不例外。

每年药王谷都会向江湖发送五道江湖令，江湖中人可凭江湖令，安全进入药王谷问诊。这五道江湖令比绝世秘籍更难得，江湖中人常常因为一枚小小的江湖令，争得血流成河。

但一个偌大的江湖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，一两件事让人无法解释。

比如一个不会武功的病弱书生，却能使江左盟在一年之内立足于江湖之中，并且连续霸占琅琊榜首位。比如明诚，只身一人闯过三十三道天堑，进谷求药。

这也正是明楼对他又爱又敬的原因。

“大哥，蔺晨已经达到了金陵。”

明楼皱着的眉，稍稍舒展开来，“好，你做的不错。”又问道，“你当时怎么那么有把握能够说服蔺晨，让琅琊阁也卷进这趟浑水里。”

明诚得意的笑道，“其实我并没有把握，但是我看到他腰间的一枚玉佩，我就知道事情有转机了。”

“与萧景琰是一对。”

明诚答道，“是的。他琅琊阁势力遍布大江南北，寻一个萧景琰应该很容易。想必萧景琰也是有意避他，让他寻不到任何踪迹，情急之下，才选择相信我吧。”

明楼似是想到什么，面色沉重，“阿诚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你与萧家的关连。”

明诚面色一沉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明楼，没有说话。
“那萧景琰的样貌与你有七八分的像，还有你脖子上挂的玉佩，与他身上佩戴的玉佩相似度也很高，想必是只有萧家人才有的……”

“大哥，你不要再说了，”明诚厉声的打断明楼的话，“我姓明，我叫明诚，我是日月山庄的人，是明家的人。跟萧家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
见明诚动怒了，明楼也不敢多言，只好柔声哄着，“好好好，是我失言了，今后我不会再提了。”

明楼一直绷着的脸，此时变得柔和许多，眼眸里仿佛有一滩水，而站在水中央的那个人，就是明诚。

“阿诚，一旦开始就会越陷越深，趁现在还没有发生……”
“大哥，开弓没有回头箭”

明诚望向窗外，昏暗的风灯在夜中摇曳，隐约能看见庭院中的花草仍风吹打。

“大哥，你看，起风了。”

明楼长叹了一口气，“院子里的风什么时候停过。”